文在ao3 @spockypocky

[进击的巨人/团兵]软肋 #1

那天韩吉叫上一桌人打通宵麻将。上半夜马布里特输了小半个月工资,以性命相逼吵着要走,埃尔文被临时叫来凑一角,一推开门就被里边儿的情形给震住了: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吞云吐雾,目露烁烁精光,嘴里念念有词,摸了牌要在手里闷一会儿才敢翻过来看,用的是发功的眼神,乍一看跟邪教集会似的,非常邪乎。韩吉封邪教大头目,坐北朝南镇着总坛,走火入魔程度最高,隔一会儿弹一颗牌出去,好不拖泥带水,俨然一副修炼多年、已入臻境的态势。她全情投入地算牌,脑子就那么大点容量,没注意到门口杵着个埃尔文,已经站了一会儿,一身薄汗都被晾冷了。利威尔坐韩吉下首,封护坛大护法,打牌和她不是同个路数。这人在牌桌子上也是一脸寡薄表情,五官排布得很随意,表示将输赢置之度外,出牌时手腕勉勉强强抬一抬,头三根手指流利地扬一扬,打水漂也是这个手势,这么漂亮的起手打出来的水漂起码跳得了五下,他扔出去的幺鸡和桌子上一个九条撞得掷地有声,看得出也修炼多年、已入臻境,功力与韩吉相当。他眼神往左边飞飞,隐约瞥见门口站了个高个子,也不管认不认识,可有可无地朝那边点了点头。 

屋子里乌烟瘴气,第一眼他们只看了对方的大概。直到马布里特走了、埃尔文在他的位置上坐下、达成了和利威尔的面对面,他们才开始真正地打量,各自有着心动的预感,所以打量得相当隐晦和鬼祟,一眼一眼细细地看、惴惴地看,慢腾腾摸清了你我的眉眼。

“妈蛋。”韩吉想不好该怎么做窖,她一紧张就想把麻将放在嘴里咬,这一圈在她那儿耽搁了半分钟。

奈尔拿块八筒在桌子上顿,“走不走了你?”

埃尔文打牌走另一个流派,思考时间很短,牌在他手里呆不过两秒就被决定了去留,再小的动作都透着股果决,麻将桌上的果决比在其他地方难能可贵。他伸手摸牌,袖口向后滑一截,手腕就多露一截,外侧有个线条温润的凸起,皮肤白是先天优势,白得硬气是后天养成。利威尔垂着眼睛,恰好能看见他十个干干净净的指头搭在一溜半白半绿的麻将上,平心静气的,指甲修得很平整。

埃尔文在乌烟瘴气里辟出干净的一隅,而利威尔有洁癖。他的手打麻将时好看,扣袖扣时好看(食指和中指夹起扣眼,并不使劲,拇指把扣子往里一送,小动作上关节灵巧,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握着利威尔的老二让他舒服时,也很好看。

眼下利威尔站在埃尔文面前和他相逢一笑泯恩仇,想的就是这么一件事,中间隔了整整六年。埃尔文端着一杯香槟,四根手指攀在细巍巍的杯脚上,常年保持指头干净、指甲平整,利威尔用眼尾观赏着,时间一长就有点把持不住。他出于习惯摆冷脸,为潮湿的空气皱着眉,五官生得紧凑,皱是皱了,两个眉头仍然离了一段距离,眉心的褶子堆不深,这个表情被埃尔文理解成烦躁但脱不了身。他说:我是听说你回来了,脸上有个礼数周全的笑,没笑到眼睛里。利威尔说:前天到的。埃尔文问:美国如何。利威尔答:没太大意思,你如何。埃尔文说:还不错。

埃尔文一脸滴水不漏,利威尔心里跑着狂躁的小马,嘴巴不饶人,“还不错?你用不着这么敷衍。”他就没追究自己也答得这么敷衍。

埃尔文不费力地忍着,“你知道了?”是说他离婚的事。

利威尔的表情可以这么读:几年没过问,想不到你性向都变了。如果埃尔文油嘴滑舌一点,就来一句“带把的没碰上能和你比的”,那到这儿他俩就可以旧情复燃直奔床单。埃尔文偏偏不是。他隐秘地热爱让利威尔措手不及。他不置可否,扮无辜很有一手,沉默了,退让了,俯视利威尔还是从前那个角度,在旁边看颈项有一段温驯的弧。他一无辜、一俯视,利威尔一阵心惊肉跳,这回跳得有点猛,他自知这一手做得不够洒脱,因此比埃尔文先说下次再聊,随手捞起个路过的佩特拉救场。这姑娘本来奔着一小姐妹去,一见他表情立马变了几番,捂住嘴,怕抹掉粉底而不敢使劲,最后哭没哭出来、笑也没笑漂亮,憋出一句客气矜持的利威尔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的激动不敢太隆重,浅淡也不行,不知道该往哪儿排放。她把劲用在自己的手包上,硬是在利威尔面前站得彬彬有礼。

“你束手束脚给谁看。”利威尔还皱眉,不为天气了,为佩特拉。这些年她没多大长进,上尺度稍大的戏、穿挤乳沟的礼服已经不怵了,在利威尔面前还是怵。佩特拉听他挑剔的口气很熟悉,猛舒一口气,感觉手里的包顿时轻了三斤。

埃尔文有小群体招揽,此时已经走远了,在一撮衣冠楚楚里露出一个金色的头顶。艾伦穿一套暗红的呢子西装,换了造型师以后他在身高允许的范围里越来越骚(而且长期一脸愤世嫉俗,如今的少女就吃这套),杵在埃尔文身边格外打眼。他听埃尔文说了句什么,脖子猛地往后一转,眼神碾着利威尔的脚后跟就过来了。

利威尔跟集邮似的,先跟巨蟹座的佩特拉认亲,再跟白羊座的艾伦认亲,水瓶(三笠)、天蝎(阿明)接踵而至,韩吉来的时候他已经集了八个星座。韩吉戴隐形眼镜是种痛苦,穿高跟鞋也是种痛苦,相当于在红毯上走了一次小长征。她和主演编剧形成一面整齐的人墙牛逼哄哄地向前位移了大约五百米,每当这时韩吉就觉得自己是条刚得了人身的小美人鱼,脚快疼掉了,走完这一路简直性命垂危;这是她新片的首映礼,闪光灯集中在这群主创身上,所以眼睛也快闪瞎了。她在台阶顶端和下面的记者和影迷翩然挥手,目光状似清远(其实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会场里面没记者,溜进来马上原形毕露,让温香软玉的女主角搀着走了一会儿,四顾寻找她心尖尖上的小花旦,见着利威尔先说唉哟我脚快撇了、眼睛快瞎了,再问利威尔你想我没?

那边斩钉截铁的,“没。”


主创和发行方的人坐第一排,利威尔在后面看见韩吉背打得笔直,不敢轻举妄动,忌惮着右手边她的麻将搭子兼衣食父母匹西斯。该麻将搭子兼衣食父母扬着一颗油光水滑的大脑袋,给后方人员当灯塔。埃尔文的后脑勺在利威尔右前方,他小时候大概常常趴着睡,后脑勺没遭过迫害,长到近三十还凸得很有生气,金晃晃的,具备一定观赏性,利威尔义不容辞地观赏着。邻座的艾伦捅捅他的胳膊,朝荧幕上一枚水灵少女挑挑下巴,“你见过没有?韩吉对象。”

韩吉对象是个出场不到五分钟的配角,五分钟的镜头里塞满她的私心,小花旦漂亮得滴出水来,在场的男异性恋盯得眼睛发直。利威尔看了一会儿,眼睛不发直,想韩吉口味真是变了,对艾伦说:“这个,太单纯了。”她甚至谈不上什么演技,利威尔看得出她在演自己,水灵又单纯,还傻。

“你什么意思?”

利威尔挑最传神的那个字,“傻。”

小花旦入行没两年,艾伦追过她一阵,韩吉半路杀出来风风火火地把人拐跑了。他俩为这事儿闹过小矛盾,其实艾伦不记仇,更何况是韩吉的仇,坏在小花旦头脑单纯,浑然不觉艾伦之前在追她(这孩子扭捏,不像韩吉会打直球),所以之后也没意识到自己把人家伤害了,换灯泡、修路由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爱找他(有时候大清早打通电话,“我在自助加油站,油管接油箱里了,为什么加不上啊??”快急哭了。艾伦马不停蹄开几十公里的车在市郊找着她,发现她没提油枪的闸,有点气,不好发作,非常沧桑地站一边儿问你怎么不找韩吉,盼望她承认承认自己的重要性,心跳前无古人地鲜活。花旦一脸无辜:她拍戏呀,我不想打扰她),艾伦认定她在钓自己,一边自我唾弃一边放不下,直到利威尔这句话才稍微有释怀的迹象,恶狠狠地想以后要找个水灵又聪明、利威尔不嫌弃的,这一个他不稀罕。

结果五分钟里一直盯着看。

 

韩吉的电影无一不爽,这回她拍了个警匪片,正演到高潮的激战,音效把观众的感官震得麻木,利威尔在枪击、碎玻璃和汽车爆炸的紧锣密鼓里坐了小一阵,出去喘口气,起身后发现埃尔文的位置空了出来。艾伦主动当他的小尾巴,利威尔朝身后“啧”一声,眼睛没跟着转,“你跟来干什么。”

“透气。”艾伦把两只手揣裤兜里,脑袋小幅度垂着,这姿势是新造型师教他的,让他街拍就这么摆,万能、帅。刚才那五分钟让他再次对小花旦想入非非,他其实想问,我他妈哪点比不上韩吉?

“幼稚、冲动、作,你哪点比得上韩吉?”

艾伦在这一刻短暂地恨上利威尔,咬牙切齿的,是个生机勃勃的少年的表情,他的青春期仿佛漫无止境。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以前也好不到哪儿去。埃尔文和利威尔的事他听说了皮毛,自己添油加醋地一揣摩,以为年轻三五岁的利威尔和他一样幼稚、冲动、作。

“你现在长进了。你知道个屁。”

他们克制着去掐对方的软肋,即使不痛快,也掐得别人心窝疼。利威尔撇下艾伦回车上找烟,走到拐角回了次头,暗红色的小人儿在原地伫着没动。

他抽完烟总要洗手,撞见埃尔文也在卫生间里。利威尔脚步顿了顿,这一顿里发生了一次四目相对,他不能再动,时机已经不对。这里只有他们俩,脚尖和脚尖离了五步远,随手捞不出任何人来救场。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埃尔文先想出来说什么,“你觉得怎么样?”他问这电影。

利威尔说没你后脑勺好看。

埃尔文微微睁了睁眼,没料到利威尔同样隐秘地热爱让他措手不及。他把脸转向洗手池收拾好情绪,面对调戏那叫一个不动声色,“你不是嫌硌手。”

利威尔发了会儿怔,忘了自己这么嫌过。他始终是更寡情的那个。他沉默地看着埃尔文擦手。

然后埃尔文从他身边经过,这个人婚没离妥当,两个月累掉十几斤肉,而裹在三件套里还是具令人心旷神怡的好肉体,利威尔当下决定见色起义,把这具好肉体箍在洗手台边,他做这个动作稍显吃力,幸好埃尔文没躲,安安分分地屈身在他的两臂之间。如果埃尔文娇小点、利威尔高大点,现在的情况就是恶霸强抢民女,尚且不清楚民女从不从。利威尔扯着他的领带把他的脖子往下拽,布料寡然无味地绷着,他的鼻息先一步触到对方的皮肤。埃尔文别过脸,脖子向后撤,竭尽所能地避开他,“你住手。”他侧过身,从利威尔一只手臂和身体的包围里彻底脱离出来。

“不给亲?”利威尔仔细端详他,逼他无路可退。这副五官过于整齐,缺情绪,眼睛也不是心灵的窗户,看不出什么疏漏来。

“不给亲。”埃尔文闻着他身上过了夜风的烟味,有些潮湿,小心翼翼地把五根瘦削的手指逐一从自己衣领上卸下来,手掌兀自干燥着,力道不重,介于坚定和强硬之间。

利威尔用了更多的劲,布料拓出他指头的轮廓,指甲是细细的一道,领带兜着衣领嵌进埃尔文的皮肉,一定把他勒疼了。他扳久了利威尔的手,利威尔比他决绝些,他扳不开,手头的力气先弱下去,还是透出点藏着掖着的温柔。

利威尔始终在想他对埃尔文念念不忘,惦记的是他的肉体还是他的人。埃尔文端香槟的时候利威尔觉得是他的肉体,这会儿又觉得肉体和人都挺好的,他都挺惦记的。

埃尔文改用说的,“利威尔,放开我。”

“行。”利威尔倏地松开手。

 

他们一前一后回座位,看不出任何瓜葛。艾伦已经在位置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气利威尔了,抬起头来对他一脸同病相怜的笑——求而不得的病。说话时嘴唇贴得很近,“我听见了。”

利威尔就想:我操你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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